
柳建伟的长篇小说《英雄时代》是“时代三部曲”的收官之作(前两部分别为《北方城郭》《突出重围》),于2001年首次出版。这部作品以宏大的视角、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对社会现实的深切关注,描绘了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急速转型的特殊时期,各种社会力量、思想观念的交锋碰撞,以及在金钱与权力、理想与欲望的漩涡中,不同人物的命运抉择与人性挣扎。作者力图呈现一个“大浪淘沙”般的时代画卷,探讨在物质财富急剧增长的同时,何为真正的英雄主义和时代精神。
小说的核心故事围绕一个特殊的革命家庭展开。老一辈革命家陆震天是家族的基石,他见证了历史的风云变幻。他的两个儿子,养子史天雄和亲子陆承伟,虽然一同在红旗下成长,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,构成了小说最激烈的矛盾冲突线。
史天雄,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,原本是国家电子工业部的副司长。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,内心燃烧着信仰的火焰和对人民的责任感。在机关工作中,他对体制内的某些僵化和庸碌感到不满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看到昔日烈士的妻子——下岗女工金月兰带领一群下岗工人艰难创业,经营的“都得利”超市濒临倒闭。史天雄被底层人民在困境中展现的坚韧和互助精神所震撼和感染。为了实践“为民解困,为党分忧”的信念,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:辞去令人羡慕的公务员职务,脱下“官服”,加入这个不起眼的民营企业,与金月兰并肩作战,共同探索在市场大潮中为普通民众和下岗工人寻找出路的新模式。他希望在体制外闯出一片新天地,证明市场机制可以与社会主义信念相结合。
而他的弟弟陆承伟,则代表了另一个极端。作为家族血脉的继承者,他聪明绝顶,早早留学美国,深谙资本运作之道。回国后,他利用家族的背景光环、市场经济初期的法律漏洞以及自己精明的算计,迅速攫取了巨额财富。他的手段冷酷而有效:通过收购即将改制的国有企业,再包装上市或在资本市场上兴风作浪,低价吞并国有资产,实现财富的“原罪式积累”。他过着挥霍无度的生活,情妇相伴,还为了商业目的不惜窃取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。他的哲学是弱肉强食、成王败寇,个人利益凌驾于一切道德和法律之上。
两兄弟的路线冲突是小说故事的核心驱动力。史天雄在金月兰等人的支持下,将“都得利”从一家濒临破产的小超市,艰难发展为有影响力的连锁品牌,他们的努力体现了普通劳动者和理想主义者对抗现实的韧性。而陆承伟的财富帝国则在投机和违规操作中不断膨胀,其行为加剧了社会的不公,也时刻面临着法律的审视和道德的拷问。小说的情节像一张巨大的网,将不同阶层的人物和事件串联起来:有大型国有企业在改革浪潮中的挣扎与困境(如天宇集团的命运),有政府官员在权力与金钱面前的抉择,有外商的投机心态,更有众多像毛小妹(用“一元面店”自力更生的下岗工典型)一样在时代夹缝中奋力拼搏求生的普通百姓形象。最终,陆承伟的金融投机行为和违法事实在多重压力下败露,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,昭示了背离良知和法律的成功终将幻灭。而史天雄,在经历了民企创业的艰辛洗礼后,其能力和品格也得到了更广泛的认可,被委以重任,接手濒危的大型国企——红太阳集团,在体制内开始了另一场更为艰难的、挽救国企于危难之中的战斗。
《英雄时代》最突出的特色在于其强烈的现实主义底色。柳建伟没有回避90年代中国社会转型期中暴露出的尖锐矛盾和问题:国有资产流失的触目惊心、权力寻租的腐败现象、下岗潮造成的巨大社会阵痛、贫富差距的急剧拉大、传统价值观在物欲冲击下的崩塌、社会道德水平的滑坡等。小说敢于直面这些“沉疴”,带有明显的批判意识,被誉为反映那个时代的“盛世危言”。
小说的拥有宏大的叙事结构,凸显了作者的史诗性追求。作者构建了一个跨越体制内外的广阔舞台,塑造了众多身份各异、性格鲜明的人物,从高层干部到下岗职工,从革命元勋到资本新贵。通过多条线索的交织并行(史天雄的创业、陆承伟的投机、国企改革、工人自救、家族内外的权力争斗等),小说力图绘制出一幅全景式的世纪末中国社会风情画,展现时代洪流对每个人命运的强大裹挟。
在人物塑造上,小说注重人物的典型性和象征意义。史天雄是理想主义坚守者(虽带有一定理想化色彩),陆承伟是资本原始积累时期“原罪”的代表,金月兰、毛小妹象征着人民群众的不屈奋斗精神。特别是陆承伟这个复杂的“反派”,他的“成功”路径和对最终结局的反思,是小说深度挖掘人性与时代关系的力证。
2005年,《英雄时代》荣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。
2003年,《英雄时代》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。

▲电视剧《英雄时代》(2003),由萧锋导演,巫刚、梅婷、张子健、丛珊等主演。

柳建伟,1963年出生于河南省镇平县,当代军旅作家。1983年毕业于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,后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、鲁迅文学院、北京大学中文系深造。他长期在军队工作生活,曾任八一电影制片厂副厂长等职。
柳建伟的创作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和现实关切,尤其擅长描写重大社会变革背景下的军事、科技及社会经济生活。他的“时代三部曲”奠定了其文坛地位:《北方城郭》(1997)关注基层官场现实;《突出重围》(1998)聚焦现代军事变革,影响极大,也改编成热门电视剧;《英雄时代》(2001)则把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社会经济转型层面。
此外,他还创作有《惊涛骇浪》《惊蛰》等作品。
图书馆馆藏链接:
《英雄时代》,柳建伟/著,人民文学出版社,2001年。
《英雄时代》,柳建伟/著,作家出版社,2009年。